放弃的底气[Riva]

siyuan

去年十月底，澳门办事处负责处理学生事务的Dina给我推荐了一位朋友——在葡萄牙内政部工作的法律专家Paula，因为Paula在学习中文，我可以给她答疑，陪她练习，而葡国法律相关的问题我又可以请教她，不失为一个极好的互相学习的机会。但是由于当时她妈妈癌症住院，她在家、工作地点和医院之间奔波，时间很少，我们只见了一次。

圣诞节我回了趟国，从杭州给她寄了一张明信片，再次回到里斯本之后我约她出来喝咖啡，她在短信中告诉我她妈妈在圣诞节前夕过世了，心情非常沉重，因为她妈妈跟她是非常好的朋友，亲密和彼此理解的程度为一般母女所不及，她父亲早年便过世，她与母亲相互支持，生活也富足愉快。家族里从未有人患过癌症，对于她妈妈的遭遇，她非常痛心，加之她是无神论者，不相信天堂之说，悲痛的心情难以化解，只能依靠时间。

直到今天三月，冬令时换夏令时的那天，我们才第二次见面。她的心情已有好转，但还是掩饰不住的难过。她提到复活节回阿连特茹度假，如果我愿意的话可以同行，我就欣然答应了。

Paula是很以这间历经三代的casa alentejana（阿连特茹房屋）为傲的，尤其是前院的小花园。虽然只有一层，但面积很大，推门进去居然一尘不染，不像是一间平时没人住的房子，房内家居简朴，没有任何一点累赘。给客厅的壁炉生上火，播一盘CD，在火光和音乐中阅读，简直舒心享受。门前的小花园花香满溢，玫瑰、茉莉和许多我叫不出名的小花争奇斗艳，两棵橙子树上结满黄澄澄的橙子。为了让我体验亲手摘橙子的乐趣，Paula故意让园丁不要动那些果实。于是我生平第一次用自己摘的橙子榨汁，果汁甘甜到不可思议！
   
除了参观她的家，她还带我在周边逛城堡和葡萄庄园，以及在不见宣传却不乏拥趸的阿连特茹餐馆品尝物廉价美的当地特色美食，由于主菜的分量足，我们两人点一份，加上面包、橄榄、蔬菜沙拉、小壶红酒和餐后咖啡，吃到心满意足，居然人均才七八欧，难以置信。若非她带我去，自己旅游的时候断不可能寻得到这样好的地方。

闲聊的时候，她的一个观念令我印象深刻。我一直没敢问她的年龄，但目测已经四十上下。婚姻状况也未问过，但显然单身。她提到，之所以继承父亲这个阿连特茹房子，是因为她虽长在里斯本，但热爱乡村，喜欢到阿连特茹度假，若是有了男朋友，可以一起到乡下放风。跟前男友分手，是因为本来约好了要孩子，结果男方反悔。在她看来，决定男女关系跨越的不是缔结婚姻，而是生儿育女，婚姻只是形式，养育孩子是实实在在的一件极其严肃的事情，必须给孩子找一个好父亲。既然男方出尔反尔，纵然她所剩生育时间不多，也毫不犹豫地放弃。

拥有和放弃都需要底气，她确是有底气的。工作兢兢业业，升职顺利；生活规律，自制力強，是少见的极其守时的葡萄牙人之一。工作之余痴迷于语言，学俄语，学中文，几次趁着暑假的度假时间去俄罗斯学习俄语，也跟着中文老师去过中国游览。现在在里斯本还坚持上俄语课和中文课。她有五湖四海的朋友，欧洲自不必说，去加拿大、日本、迪拜乃至非洲，也不缺地陪。由于时常去阿连特茹度假，她认识当地的农民和猎人，机缘巧合之下，她成了阿连特茹猎人协会唯一的女性，每年的狩猎时节，她也扛着猎枪去原野，由于是城里来的Doutora（对高学历女性的尊称），大家对她尊敬且照顾，反而是她不要特殊待遇。既然个人有精彩的人生，何必将就，让一个不顺心的人牵绊自己美好的未来？在这件事上，她是不信“聊胜于无”的。
   
我佩服她的底气，也相信这样的选择可以推而广之，用于生活的其他方面。愿我们在应当放弃的时候，都有底气割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