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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世界已被金钱劫持,这里却能独善其身[Cristina] [打印本页]

作者: siyuan    时间: 2017-4-13 12:35
标题: 世界已被金钱劫持,这里却能独善其身[Cristina]
文 |张博岚    编辑| 赵立

“里斯本有一种很特别的氛围,失落的尊荣给它带来一种颓废与忧郁的味道。这座城市是一个神秘的地方,但有着别处早已失去的某种美好。世界上如此多的地方已被金钱劫持,里斯本却能独善其身。这里的人有一种纯真。”
------《开往里斯本的夜车》,导演比尔·奥古斯特

一枚葡挞的骄傲

即便是葡国人,要吃到最美味的葡挞,也得从市区坐火车来到贝伦区(Belém)。
    葡语中,贝伦(Belém)的意思是耶稣的出生地伯利恒。距离里斯本中心足足6公里,这里,不仅有地理大发现时代航海家们启程的港口,保护王室幸免于1755年大地震的热罗尼莫斯修道院,更有让人回味无穷的“贝伦蛋挞”。
   “为什么你们不开分店呢?每次想吃,都要坐好久火车。”我忍不住向店员抱怨道。
   “因为我们是最原始的(original),是独一无二的” 穿着围裙的侍者笑了笑,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卡片,“这是我的答案。”上面写着:“贝伦蛋挞,源自1837。”
   “desde 1837(源自1837)”,真是随处可以见,大门口的招牌,墙壁上的蓝砖,盛蛋挞的盘子,乃至一个小小的糖包。

但这并不是葡挞诞生的年份。
1820年的自由革命后,葡国所有的修道院都被关闭,教士和工作人员被迫离开。当时,蛋白被用作服装(包括修士服)的浆纱,而酒厂也使用蛋白过滤酒类,因此,剩下了大量的蛋黄。为了谋生,热罗尼莫斯修道院的教士,创造出一种以蛋黄为原料的甜点,并在修道院旁的制糖店贩卖。

蛋挞的美味被人们争相传颂,为了一尝,那时的游客甚至坐蒸汽机船来到贝伦区。
如今,里斯本满街都是咖啡店,而所有的咖啡店都有蛋挞。
但,即使是闭着眼睛,也能一下子分辨出哪个蛋挞是贝伦的,哪个是一般咖啡店的。贝伦蛋挞,永远都有一层入口即化的酥皮,裹挟着甜而不腻的蛋黄,在唇齿间谱写出层次丰富的交响乐,单调的生活一下子变得有趣起来。
归途的火车上,身旁的老妇手中也拿着一盒“贝伦蛋挞”,我们聊了起来。当我提到和店员的对话时,她发出了笑声:“你被骗了,他们不开分店,是为了保守如何制作蛋挞的秘密。”

没有人知道贝伦蛋挞是如何做出来的,也没有人知道这个蛋挞家族的继承人们如何守护食谱的秘密。相传,研制出蛋挞的修士,在制作的时候,从不让旁人观看,总是把房门关得紧紧的。
179年过去了,葡国的政权几经更迭:王室衰落,殖民地独立,独裁统治,政权民主化……
在时间的灰烬中,这枚小小的蛋挞,依旧保持本色。

迷失在28路

仅仅是等车的功夫,一位葡国女人就和我聊了起来,她在想今晚煮什么给家人吃。生怕错过电车,我有点心不在焉。
“淡定,淡定,车马上就来了,不要那么紧张!”她经验丰富地对我说,“你们亚洲人真的是太紧张了。”
在葡国,流传着这样一个笑话,排队的时候,即使是从背影,也能分辨出哪个是葡国人,哪个是亚洲人。因为,葡国人在排队的时候不是和朋友“煲电话粥”,就是和身旁的人抱怨政府,而亚洲人,总是左顾右盼,瞻前顾后。   
“叮当叮当”,随着电车的靠近,一场穿越时空之旅悄然而至。
里斯本的老城区着围绕主教堂和圣若热城堡而建立。整个城市面朝大海,依靠七座山而建成,高低起伏,城堡位于制高点,主教堂位于半山腰。一座座色彩斑斓的房屋层层叠叠,积木般倚靠着。
逼仄的小巷里,电车摇摇晃晃,时上时下,宛如过山车,两旁的房屋好似“擦身而过”,触手可及。
古老的电车是探索老城秘密最有趣的工具。Carris电车公司已经有141年历史,如今只保留了5条电车线路和几十辆老电车。其中,28路电车最为人们称赞,黄色的外壳,木质的结构,充满修补痕迹的车厢,几乎经过全城美景——阿尔法玛、上城区和下城区,看尽教堂、城堡、广场和民居。
为了方便市民生活,Carris公司还建造了另一种公车,声动地命名为“升降机”(ascensor)。外形和28路别无二致,但它的线路非常简单,专门在不同大斜坡上上下下。掩藏在居民区中的“升降机”,一不小心,就会错过。
一座座山坡跌宕起伏,碎石子路盘根错节,蜘蛛网一般的电车线,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这一秒还沉浸小巷墙上的涂鸦艺术里,抬头一看,车已行驶到半山的“开阔”处。广场上,情人们相互依偎,欣赏一排排红得发亮的砖瓦房;孩子们相互追逐,与鸽子玩得不亦乐乎;老人们凭栏而坐,看着天空回忆往昔。
一位穿着破旧水手服的老者告诉我,每年,政府都会在这里帮助没钱的新人们,举办集体婚礼。
“里斯本有一种很特别的氛围,”《开往里斯本的夜车》的丹麦籍导演比尔·奥古斯特说,“失落的尊荣给它带来一种颓废与忧郁的味道。这座城市是一个神秘的地方,但有着别处早已失去的某种美好。世界上如此多的地方已被金钱劫持,里斯本却能独善其身。这里的人有一种纯真,我希望他们能够保持不变。他们没有踏入我们其他人所处的贪婪世界,这一点很重要。”
身旁的黑胶唱片店传来Fado之声,明媚中带着忧伤,似乎在悼念这片饱经风霜的土地。
1755年11月1日万圣节的清晨,当葡国人聚集在教堂里作弥撒的时候,六秒钟的震撼突然袭来,房顶塌了下来。接着,为庆祝节日而点燃的弥撒炉火蔓延整个城市,人们逃到海边,汹涌的波涛扑进港口,三万居民无一幸存。
地震之后,国王若泽一世命令庞巴尔首相重建里斯本。庞巴尔首相一边为居民安排食宿,为遇难者举行葬礼;一边组织人力制定了一项如今被公认为18世纪最好的城市重建方案。在新建建筑的核心部位,采用了复杂的木桩笼式框架结构,有助于建筑物分散掉地震的能量。
如今,里斯本由“自由大道”分割为新城和旧城。西北面的新城格局方正,道路平坦。东南面的阿尔法玛区依旧是最传统的街区,建筑物依地形建造,错落有致,街巷高低起伏,直通河畔。数千年来,这里留下了前赴后继的征服者们迦太基人、罗马人、日耳曼人和摩尔人的足迹。
又一个黄昏降临,趴在窗户上的黑猫伸了个懒腰,晒在窗外的衣服随风飘扬,一对老夫妇互相搀扶着过马路。
无论世界如何变化,这里,生活依旧继续。

大海的命运

海风吹拂着开满了花的洋槐,玩累了的孩子把脸贴在沙滩上,渔夫带着满身腥味回到岸上,一切都是如此惬意。
“陆止于斯,海始于此”,这句雕刻在罗卡角上的诗,是诗人Cam?es为里斯本的地理位置下的最好的注解。位于欧洲大陆最西端的罗卡角,距离里斯本市中心40公里,堪称西方世界的天涯海角。这里,海风苍劲,大浪滔天,站在峭壁上远眺,不禁让人浮想联翩。
在大航海时代,里斯本是欧洲最兴盛的港口之一。面朝大海,就是一个巨大的商业广场,每当从非洲、南美洲、东方来的船只到达这里时,货物的买卖在这里直接进行,曾经,这里是里斯本最繁华的街市。
如今,沿着河岸伸展的港口已经失去了昔日的光辉。但是,当年建造的仓库和厂房依旧散发着古朴的韵味。葡国人真是充满了创造力。凭借近水临河的绝美景观,通过巧妙的设计,仓库的外墙充满了动感的涂鸦艺术,内里被改造别具风情的餐厅和酒吧,老屋焕发出了新的活力。
每当夜幕降临,繁星点点,海边人头攒动,游艇摇摇晃晃,Fado之声渐渐响起。
葡语中,Fado是命运的意思,曲如其名,充满了悲情。被誉为“法多皇后”的阿玛利亚曾经这样解释法多的悲情色彩 :“葡萄牙人发明法多,因为我们有很多可以抱怨的。我们的一边是持着利剑的西班牙人,另一边是充满未知和恐惧的大海。当水手们扬帆起航时,留给更多地人是等待和痛苦。”
然而,二十世纪三十年代,萨拉查在其独裁时代,禁止演唱唤醒民众的政治法多fado,大力宣传赞扬葡萄牙乡村生活美好、葡国人尽管生活贫苦但纯朴、满足的精神状态。其中,《一间葡萄牙的房子》传唱至今:

“一个葡萄牙人的家里,
面包和美酒摆在桌上。
如果有人前来敲门,
主人邀请共进美食。
这样的坦率真是美好,
人民从来都不撒谎。
贫民的快乐在于给予,
给予带来莫大的满足。”

每当提到大航海时代,我的房东Anita总是滔滔不绝地谈起葡国曾有多么伟大。最后,总是忍不住感叹:“一切都已过去,手中的现在才是未来。”

转载说明:本文首发于《人物》2015年5月号
一篇旧文,和大家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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